• 【銘記歷史 緬懷先烈 · 紅色故事】銘記歷史 緬懷先烈 | 獨臂將軍賀炳炎:戎馬一生 不負初心
    發布日期:2025-06-21 來源:宜都史話 編輯:宜都融媒體

    1960年7月1日,開國上將、成都軍區司令員賀炳炎不幸病逝。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肖華上將含悲題寫挽聯,贊其:“身經百戰常忘我,一片丹心為人民!”如今,這位出生于宜都市松木坪鎮江家灣村的獨臂虎將雖然離開我們已經59年了,但他“丹心為民”的革命初心仍然深深地烙印在人民心中。

    △ 賀炳炎上將

    01

    “我也是收容隊長!”

    1936年7月,紅二、六軍團在四川甘孜與紅四方面軍會師,改編為紅二方面軍,賀炳炎調任紅二軍團第六師師長。隨后,部隊繼續北上,六師擔任整個紅二、四方面軍的后衛。

    一天,賀炳炎到后衛連檢查工作,正遇連隊召開支委會,討論如何做好收容工作。賀炳炎向后衛連布置了收容任務,親切地對大家說:“收容任務很艱巨,也很光榮,我也是收容隊長!”連長不解地問:“師長是指揮打仗的,怎么能當收容隊長?”賀炳炎詼諧地說:“如果兵都掉了隊,我指揮誰呀,還不成了光桿司令?!?/p>

    在跨越雪山草地的長征途中,賀炳炎成為名副其實的“收容隊長”。

    由于嚴酷的氣候和嚴重的缺糧,因疲勞、傷病、饑餓而掉隊的人越來越多,收容隊和后衛連的收容任務已不堪重負。賀炳炎和師政委廖漢生決定,發動全師黨團員和各級干部都來搞收容。黨團員肩上都背起了“加槍”,營以上干部的騾馬都馱起了傷病員。

    一路上,賀炳炎很少騎馬,多數時間都是讓給傷病員騎,自己獨臂為傷病員引韁。有時連遇十幾位掉隊的傷病員,他就把傷病員扶上馬,與騎兵通訊員一起,一趟一趟地來回轉運。在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麻爾柯雪山時,賀炳炎讓兩名筋疲力盡的機槍手把機槍綁在他的乘馬上,讓機槍手拉住馬尾,帶著他倆跨越了“死亡之地”。

    就要快到阿壩的那天上午,六師后衛連陷入了困境。由于連隊已斷糧十余天,加上行軍路線附近的野菜、草根已被前面部隊吃光,最近兩天連野菜、草根也未吃上,饑餓無力的戰士面對一座不高的小山岡,再也爬不上去了,紛紛癱倒在山下。

    誰來拯救這支瀕臨絕境的連隊?此時,后面傳來“得得”的馬蹄聲,賀炳炎率領騎兵通訊班這支最后的“收容隊”趕來了。

    連指導員錢治安不忍拖累師長:“師長,你們先走吧,我們休息一會兒就趕上來?!?/p>

    賀炳炎掃視了大家一眼,低沉地說:“我知道,你們的肚子也‘休息’五六天了,昨天晚上,你們連野菜都沒吃上,是吧?”

    連長張先云強充好漢:“我們能走,今天出發前都喝了不少開水?!?/p>

    賀炳炎黯然不語了,默默地解下干糧袋,將里面僅存的一點青稞炒面全部倒在一只搪瓷碗里,又叫騎兵班的戰士把所有的炒面都收集起來,湊在一起,共有五六斤。隨后,他吩咐隨行的師政治部宣傳科長鄭玉寶給連隊每人分一勺炒面。

    后衛連的官兵都知道,從甘孜出發時,師長與大家分的糧食一樣多,這點炒面是師長平時多吃野菜節省下來的,他們怎么忍心吃師長的救命糧!連長不知哪來的一股勁,站起來大喊一聲:“大家起來,向前走!”戰士們一個個掙扎著站起來。

    “你們都給我坐下,把碗拿出來,由鄭科長給你們每人一勺炒面?!辟R炳炎以命令的口氣說。

    可是大家誰也不拿碗。三排排長激動地站起來說:“這點炒面是師長的命根子,我們吃不下去,我們馬上就走!”

    僵持之中,賀炳炎發了脾氣:“這是命令,不吃不行!你們干部帶頭,先把碗拿出來!”

    此刻,誰還能拒絕這位執拗師長的真情!大家只得拿出碗來。當他們喝著水泡炒面時,都禁不住流下了滾滾熱淚。隨后,賀炳炎讓身體強的拉著身體弱的,把自己和騎兵班的馬全部讓出來,重病號騎著馬,輕病號拉著馬尾巴,一起爬上了山頂。

    遠處,阿壩藏式土房遙遙在望。賀炳炎站在山頭開懷地笑了:“哈哈!今天收容了一個連!”

    02

    “沒有戰士,哪來的首長!”

    1948年4月,西北野戰軍發起西府戰役。4月26日,賀炳炎、廖漢生率一縱與二縱協同作戰,攻占國民黨軍胡宗南部的后勤基地寶雞,擊斃敵七十六師中將師長徐保,殲敵2000余人,繳獲了大量槍炮彈藥和軍衣、布匹、膠鞋、面粉等物資。戰斗結束后,部隊本想好好休整幾天,轉運繳獲的物資。不料敵軍胡宗南、馬步芳部很快從東西兩路向寶雞疾進,妄圖圍殲西北野戰軍于涇渭河谷地區。27日,一縱奉令緊急向北轉移。為了盡可能多地帶走繳獲物資,賀炳炎向部隊下了一道命令:“每人背一捆卡嘰布或一發炮彈”。司令員、政委也騰出裝行李的馱騾,分別馱了兩箱炮彈。實在帶不走的物資、彈藥只好全部炸毀。

    4月29日至5月5日,部隊為了擺脫敵軍的追逼、夾擊,連續行軍,戰士都非常疲勞,掉隊的越來越多。有牲口的干部都自覺地讓出牲口,馱上掉隊的戰士。賀炳炎也讓出乘馬,把掉隊的戰士扶上馬背,自己徒步行軍。一會兒,他看見一位縱隊首長的警衛員牽著一匹空載的乘馬行軍,便指著在路邊歇息的一個掉隊戰士對警衛員說:“你把這個戰士扶上去。”警衛員卻不樂意,嘟著嘴說:“首長還在走,還沒騎呢,我要保證首長。

    賀炳炎頓時就火了,瞪著眼對警衛員說:“你懂不懂呀!沒有這些戰士,還有個毬的首長!”在司令員的命令下,警衛員只好將掉隊戰士扶上了馬背。

    這幕“責令讓馬”的目擊者、一縱司令部秘書李泮后來感慨地說:賀司令的這句話雖然不太文雅,但意蘊深長?!皼]有戰士,哪來的首長!”一句話,道出了人民軍隊官兵關系的本質。

    △ 1948年初,一縱司令員賀炳炎(左2)、政委廖漢生(右1)與戰友在攻占的敵堡上留影(姜平提供)。

    03

    “賀司令三辭劉專員!”

    1951年11月,賀炳炎將軍攜妻帶子回鄉探親,途經宜昌。前來碼頭迎接的宜昌專署專員劉真,是賀炳炎1945年任襄南軍分區司令員、江漢軍區司令員時的老部下。戰友重逢,分外親切。

    老首長遠道而來,且戰爭年代11次負傷,失去右臂,劉專員總想把生活安排得好一點。專署招待所是棟百年老屋,陳舊簡陋,食宿條件差。劉專員便請將軍一家到桃花嶺專署機關接管國民黨的一幢西式洋樓去住。誰知將軍婉言謝絕:“我帶著家屬,住在機關里影響你們工作,就住招待所。所里條件再差,總比打游擊時滾泥巴睡地鋪好些嘛!”說完,倆人禁不住笑了。

    △1951年11月1日,賀炳炎夫婦攜子賀陵生(左3)回鄉探親時與老部下、宜昌專署專員劉真夫婦合影(劉真提供)。

    原來,這“滾泥巴睡地鋪”有個小典故。那是在襄南軍分區,一次,部隊夜襲敵軍,劉真擔心賀炳炎從延安帶來的“走馬”不習慣在江漢水網地帶夜行軍,提出與司令員換騎,但賀司令卻不忍割愛。結果半路上“走馬”在狹窄的田埂上失蹄,把主人摔到水田里,滾了一身稀泥,只好裹著泥巴睡了兩夜地鋪。如今,將軍重提舊事,既幽默風趣,又意味深長。劉專員只好恭敬不如從命,把將軍一家送進招待所。

    第二天,宜昌地委、專署領導決定請將軍和親屬吃頓便飯,略表歡迎之意??墒?,劉專員幾次在將軍面前提起此事,都被賀炳炎謝絕。雖然如此,老部下總覺得不盡地主之誼未免失禮,還是備了一席薄酒。不料卻惹得將軍滿臉不高興。他繃著臉說:“現在不少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我們能節省的要盡量節省。早就講了,不要請客,怎么還要這樣辦!”劉專員見將軍生了氣,只好作罷。

    賀炳炎臨行前,劉專員提出陪送老首長回鄉。將軍抿嘴一笑,詼諧地說:“我回家探親,你去干什么?你去,我還要雇一頂八抬大轎抬你這個父母官!”說完,倆人都哈哈地笑了。

    △ 1951年11月,賀炳炎回鄉探親時,在枝江縣城(今宜都市枝城鎮)向機關干部和中學師生作革命傳統報告。右1是枝江縣長葉云、左1是枝江中學校長周紹鏞(姜平攝)。

    04

    “這個車,娃娃不能用!”

    “周師傅,出個車,把司令員的娃娃接回來!”1956年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賀炳炎的警衛員楊明松站在車庫前向司機周輔民喊道。

    楊明松剛剛接任賀炳炎的警衛員。前任警衛員交接時告訴他,司令員有四個子女在成都軍區八一小學寄讀,每個星期六下午接司令員子女回家度假,是警衛員的一項例行任務,但怎樣去接卻沒有交代。楊明松想,八一小學距軍區大院有7里多路,司令員配有兩部專車,難道接幾個娃娃還要去擠公共汽車?于是自作主張,“發號施令”地派起車來。

    傍晚,一輛蘇制吉姆牌高級轎車從八一小學開回賀炳炎居住的院子。在學校憋了一個星期的孩子們歡叫著沖出車門,嬉鬧聲驚動了正在客廳休息的賀炳炎。他走出門外,頓時兩道濃眉擰得緊緊的。

    “楊明松,你來一下!”賀炳炎把警衛員叫進客廳,嚴厲地說:“以后,我的娃娃不能用我的車去接,你坐公共汽車也行,喊個三輪車去接也行,這輛車是我工作用的,娃娃不能用!”

    楊明松低下了頭,紅著臉默默地聽著。從此,他再也不敢用司令員的車去接娃娃了。

    △ 賀炳炎與夫人姜平、兒子賀京生在成都軍區大院住宅前合影(姜平提供)

    05

    軍人俱樂部

    1958年一個秋日的清晨,警衛員趙偉陪同賀炳炎步出家門。司令員有個習慣,只要不是雨雪天,早上起床后總要在北校場成都軍區機關大院內轉一圈。

    早晨的空氣清新爽凈。賀炳炎一只獨臂甩噠甩噠地漫步走著,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漫無目的地四處看看,顯得輕松暢快。走著走著,突然,他停住腳步,雙眉緊蹙,抬臂指向側前方:“趙偉,你看那上面寫的幾個什么字?”趙偉順著司令員手指的方向一看,一棟粉刷一新的房屋門楣上方,有一行大字:“軍人干部俱樂部”。顯然,這是新近才寫上去的。趙偉心里有些納悶:司令員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這幾個字他是認識的,怎么還要問我?但他還是按司令員的提問作了回答。

    “噢,北校場只有干部,沒有戰士!”賀炳炎氣憤地說。他不再散步,胳膊一甩,扭頭回去了。趙偉這才明白,司令員對這牌名有意見。

    回到家里,賀炳炎直奔電話機,抄起話筒撥通了軍區政治部文化部部長的電話,虎著臉批評道:“你們搞的那個俱樂部,不對頭!北校場這么多戰士,你們搞個干部俱樂部,戰士還能不能進去呀?你們當了官,就忘了群眾,要不得……”

    俱樂部的牌名是文化部下面一個干部寫的,部長并不知情。受到司令員批評后,部長趕到俱樂部一看,果然不妥,馬上派人全部鏟掉這幾個字,重新寫上“軍人俱樂部”的牌名。

    △1958年11月9日,賀炳炎在四川省殘疾軍人教養院慰問殘疾軍人(姜平提供)。

    06

    一只水龍頭

    一天,賀炳炎走進成都軍區招待所,一陣嘩嘩的流水聲引起他的注意:路旁,一只水龍頭正旁若無人地噴著水柱。

    “這是怎么回事?”賀炳炎指著水龍頭向招待所服務員問道。

    “水龍頭壞了?!?/p>

    “把你們所長叫來!”

    所長石耀德匆匆趕來了:“首長,什么事?”

    “你看這個水龍頭,為什么不修?!……”

    “首長,這里有個情況……”石耀德還未說完,就被司令員打斷話頭:“什么情況,水在流,我看見了,你看不見?!”

    “我看見了?!?/p>

    “你看見了為什么不修?!”

    “首長,你不知道,流水沒人要錢,我修水龍頭就有人要我出錢了,后勤部不給我報呀!”所長委屈地申訴說。

    賀炳炎揚手一揮:“去打電話,把馮丕成叫來?!?/p>

    不一會,軍區后勤部長馮丕成少將坐著小車從七八里外的后勤部機關匆匆趕來了:“司令員,什么事?”

    賀炳炎氣鼓鼓地說:“我問你,水流一天要多少錢?水龍頭換一個要多少錢?!”

    馮丕成瞪著一雙迷惘的眼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回事嘛?”

    “怎么回事,自來水整天地流,不知流了多少天,換個水龍頭你們就不給報賬,這流的都是錢啦!”

    馮丕成松了一口氣,他以為有什么大事、急事。

    “誰不給他報嘛?!瘪T丕成也不知道這事在哪個環節卡了殼,再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也輪不到他后勤部長去管。

    “總是你們后勤部不給他報。有人給他報賬,他不早就修了?!?/p>

    “好好好,我們給他報賬,叫他修,叫他修?!?/p>

    司令員走后,馮丕成笑指石所長:“好哇,你在司令員面前告我的狀,報不了,你跟我說嘛?!?/p>

    “這點小事我還找你部長?”

    “那你怎么找司令?”

    “不是我找司令,是司令找我呀!”

    (注:本文系作者根據采訪原武漢軍區后勤部副部長錢治安,原成都軍區司令部辦公室主任李泮,原宜昌專署專員劉真,賀炳炎生前警衛員趙偉、楊明松等人的談話記錄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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